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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间里的气氛忽地沉下来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晏三合索性偏过脸。
谢知非进屋前,心里还有些磕磕绊绊,进来后,心一下子就静了,但他不想那么快开口。
像小时候兄妹两人吵架后,他习惯性冷她一冷。
果然,晏三合在心里破口大骂:姓谢的,你倒是说话啊!
心里不耐烦,带出眉头轻轻一蹙。
谢知非就知道时机到了。
“静尘这个心魔,能帮到哪一步,我心里有数,你不用替我多想。我和明亭身上有官位,出门在外多少能帮到一些,不是瞧不起你和李大侠,能省点时间,省点力气不好吗?”
晏三合听着这话,没吭声。
“做人,不要太要强,该柔时就柔,该借力时就借力,过刚易折的道理,从晏行的身上你还看不明白吗?”
谢知非扬一扬眉,阳光从窗户照进来,落在他身后,柔柔的一层光。
话是柔的,人也是柔的,晏三合的心却没有柔下去。
“我知道你是好心,但千里搭凉席,总有散的那日,我这会借力借习惯了,等散的那一日,我该借谁的力去?”
谢知非眉一紧,这话叫他太心酸。
“晏行不是刚,是一身傲气傲骨,一辈子也就为个孙儿朝人低了一次头,别人能欠他的,他不能欠别人的。”
她忽然轻轻一笑:“我是他一手养大的,我也是这样的,欠不得别人。”
你不是他养大的。
你是郑家水米养大的。
是那个手上破点皮,都要娇滴滴哭半天的人!
还有。
你欠的不是别人,我是你哥!
谢知非暗中咬着牙,把一肚子不能说,不可说的话统统咽下去。
“晏三合,我是谢家的人,我爹一手调教出来的。我爹那个人,你应该知道,最会审时度势。见势不妙,我比谁都跑得快。
再说了,你不喜欢欠别人的,难道别人就喜欢欠你的吗?让我还一点,又怎么样呢?”
话到这个份上,晏三合还能说什么?
晏三合不是在一件事情上没完没了的人,谢知非把话说到那个份上,意思已经很敞亮了。
“谢知非,真到那个时候,早点跑,快点跑,别磨磨蹭蹭。”
“放心!”
谢知非把人安抚完,身上那股子痞劲儿又上来,“三爷这人,干啥啥不行,逃命第一名。”
“还有话吗?”
“没了!”
谢知非撑着桌角站起来,想想,又来一句:“前儿晚上和我吵架那劲儿挺足的。”
那是!
晏三合也站起来,仰起头与他平视:“我这人遇强则强。”
谢知非一脸赞许的样子,“保持住。”
“怎么?”
晏三合一挑眼,“三爷还和我吵上瘾了?”
“倒也没有,就是……”
谢知非懒懒抬脚,到了门边又抛出三个字:“爽得很!”
晏三合看看手边,想找个东西砸过去,只看到一盏茶壶。
算了,碎了要赔一两银子呢!
不值当!
……
出房间,到大堂,饭菜都已备下,偏小裴爷和黄芪迟迟不见人影。
就在晏三合的耐心快等没时,两人姗姗来迟。
小裴爷骚包的穿了件水色长衫,头发梳得一丝不乱,手里不知何时,多了个扇子,不像是赶路的,倒像是去踏青赏花的翩翩公子。
晏三合看了李不言一眼:这人怎么了?
李不言哼哼:有病呗。
晏三合皱眉:以前不这样啊。
李不言冷冷:刚犯的。
晏三合收回视线,拿起筷子,“吃饭。”
怎么就吃饭了?
小裴爷的脚朝谢知非踢过去:小爷这一身打扮,难道不好看?
谢知非:好看。
小裴爷:那也没见她多看我几眼?
谢知非:可能……她看的是内在吧!
小裴爷:……
饭吃完,结账走人。
带路的是个小叫花,十三四岁的年纪,浑身脏兮兮,只一双眼睛骨碌骨碌,贼亮的很。
朱青把人往身前一抱,小叫花黑手一指,“往南走。”
这一走,便是整整两个时辰,午时三刻,面前出现了一条河。
“河对面就是木梨山。”
小叫花指着河边的摆渡船,“坐船过去就成,马我帮你们看着,看一天一两银子。”
谢知非觉得这小叫花精明的有些过分,故意道:“万一我们回来,你跑了怎么办?”
“这位爷,河间府就这么大,我能跑去哪里,再说了,我也不只带你们几位客人。”
小叫花笑出一口黄牙,“想见唐老爷的人,一个月总有那么几个,我还指着这买卖长长久久地做下去呢!”
晏三合开口问:“这么说来,想见唐老爷的人很多?”
“那是。”
小叫花一脸骄傲,“我们河间府近一百年来,就出了这么一个进士。”
晏三合手指着对岸:“他为什么住山上?”
“那一片山都是他家的啊,祖祖辈辈都住那儿。”
小叫花笑得有几分狡猾,“山下的茶园,果园,还有那成片成片的水田,统统都是他们家的,有钱的很哩。”
怪不得做隐士,原来是不愁吃,不愁穿。
晏三合朝谢知非看过去,目光对上,谢知非算了算时间,了不得在山上呆一两日,不会耽搁太久。
“就一天一两银子,依你。”
小叫花乐得合不拢嘴,“爷,您瞧好吧,我保管把这马看得紧紧的,半斤都不会瘦,只会胖。”
谢知非不和他啰嗦,“朱青,问一下渡船,多少银子,能不能立马走。”
“一两银子一个人,银子到手,他就走。”
小叫花冲小船上的老翁大喊一声:“乔老头,六两银子的生意来了,别睡了,快起来干活。”
他这么一喊,谢知非安心了不少,看来,这小叫花的确是常常带人来。
那个叫乔老头的船夫正顶着个草帽,在船上睡大觉呢,听到喊声,张口便骂道:“他奶奶的,你就不能说二两银子一个人吗!”
“叫二两银子,你那小破船太寒碜,我叫不出口。”
“寒碜你娘,滚!”
乔老头骂了几句,招呼谢知非他们上船。
朱青第一个上,黄芪最后一个上,两人一个站船头,一个站船尾,暗暗留神。
饶是心大的李大侠,虽然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,一副无所谓的样子,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乔老头。
船上不比岸上,船夫一旦起了歹心,那可是要命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