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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沉进屋后，发泄似地扯掉了领带，解开了衬衣的扣子，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走。
走到拐角处又招来吴婶，吩咐了句：“找人把门前消毒。”
顾停雨：“……”
吴婶应下后，一边摇头叹气地走出去，“真不知道哪来的脸来家里闹腾，没个好了。”
陆沉腿长，一步两三个台阶，几秒功夫消失在了楼梯拐角。
不出意料，陆海川很快出现在家里。
见到陆沉就一句：“跟我到书房。”
陆沉起身要去。
“阿沉……”顾停雨扯住他，欲言又止。
她担心父子俩又起了争执。
“安心。”陆沉安抚她。
顾停雨一言不发，好歹松了手。
到了书房，陆沉把门关好，坐到了沙发上。
陆海川站在窗边抽烟，他开门见山：“陆沉，你都快三十的人了，还这么闹，不觉得幼稚吗？”
陆沉盯着茶台的纹路，一言不发。
陆海川气不过，转过身走了几步，猛地一拍桌子，声音了染上了火气，“你说，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，你都做了什么，小麒的事我怪过你吗，怎么就过不去了？”
陆沉依旧垂着眼皮，嘴角却浮起了嘲讽的笑意。
陆海川直起身，又狠狠地吸了口烟，“你看看咱们这个家，这他妈都成什么样了，还有个家的样子吗？！”
他越说越气，声音也越来越高。
听了这话，陆沉却猛然抬头，眼底带着恨意。
“你最没有资格提家，这个家不管什么样子，是你亲手毁掉的！”
“放肆！”
陆沉不足为惧，霍然起身，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：“你所谓的家，二十年前就已经不存在了，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！”
他说完摔门离去。
“混账东西！”陆海川再也忍不住了，抓起烟灰缸泄愤似地狠狠砸在地上，碎片四溅。
如今陆沉连敷衍都失去了耐心，仿佛一秒都忍不了。
有时候人的记忆挺奇怪的，明明很多事情都忘记了，偏偏有些不想记住的事情牢牢的刻在了脑子里。
陆海川出轨，陆沉比母亲更早知道。
当年他站在父亲办公室门口，看到了最不堪入目的一幕。
陆海川正与那个女人抱在一起，耳鬓厮磨，惹得女子发出一阵阵娇笑。
“乐什么？”陆海川的手在那女人身上游走，“嗯，这么开心？”
女人笑得花枝乱颤，柔声嗔怪：“你们男人都坏透了。”
“哪里坏？这样就叫坏了？”陆海川的手愈发得寸进尺。
而年幼的陆沉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，只是后来越长大越懂得，也越恶心。
他机械地走进房间里，脸色苍白，胃部一阵阵泛起恶心，于是脚下的步子加急，跟顾停雨撞了满怀。
“阿沉？”顾停雨喊他。
见他脸色不对劲，走路不稳，不禁担忧地皱起眉心。
陆沉没有搭腔，直奔洗手间而去，冲进去那刻，俯身对着马桶开始了剧烈呕吐。
他感到胸口传来窒息般的痛，喘息困难，骨节分明的手指，紧紧地抠住墙上的瓷砖，力气大的指甲没了血色。
恶心。
他想，顾停雨说得对，活着就是恶心。
顾停雨轻轻帮他拍抚着后背，却见他整个人都在打颤。
过去那么多年，她并不知道陆沉的存在，更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着如此深的渊源，母亲和哥哥隐瞒不说，是为了保护她吗？
至少在跟他们共同生活的那些年里，她是无忧无虑的。
相反，分开的二十多年里，陆沉空闲时候做的唯一一件事情，就是想她，想她在哪里，过得好不好。
每当想起这些，他就难过。
尤其每年沈星落生日时，陆麟总念叨他，“哥，每到这一天你就像被抽掉了骨架一样，瘫在椅子上。我有时候都搞不懂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？很多时候我更希望你能像大伯那样风-流多情，至少不会苦了自己。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还是不要像他的好。”
彼时他也只是喃喃地念了句，“我担心她被人欺负。”
陆麟红了眼眶，咬牙道：“我真想不通陆家怎么会出了你这样的男人，对陆麒是这样，对所有人都这样，可是到头来呢，受伤的永远是你自己！”
是呀，无关一切，他只是喜欢较真，却从没想过，不是真心就可以换到真心的，到最后被伤的体无完肤。
年轻碰到某些事情总是无能为力。
比如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，不能自由选择父母。
而往往亲人带来的耻辱，才是最难以启齿的。
有些东西越是拼命的想要压制，越是逃不掉，躲不开，它就像个魔鬼朝着他露出狰狞的笑脸，讥诮着他。
顾停雨看着陆沉，他的脸很白，眼神朦胧。
大概察觉到她的目光，过了很久，他低声说了句：“在他眼里没有我这个儿子。”
嗓音极低，低到若不仔细听，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。
然后，沉默继续蔓延。
再无下文。
许久，顾停雨出声道：“我在这儿。”
“嗯？”陆沉迷惑地盯着她。
“你还有我，往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，哪儿都不去。”顾停雨认真地说，“阿沉，不要怕。”
陆沉笑了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，“乖。”
虽然很多事情让他觉得很累，心力交瘁。可幸运的是，他生命里有个她。
晚餐后，回到卧室里，陆沉正慵懒地靠在床头接电话。
“过来吧。”他微蹙着眉心。
不知道那端说了什么，陆沉把电话递给了她，“陆麟要跟你讲话。”
顾停雨无声地看了他一眼，接过手机，“陆麟？”
“嗯，嫂子我过去住一段时间方便吗？”陆麟问。
“……方便。”顾停雨迟疑着应了声。
这有什么不方便的，反正房间多得是。
“那行，我等会儿就过去。”陆麟说。
结束通话，顾停雨把手机递回给陆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