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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沉的语气里，不含任何情绪，没有逼迫和威胁，仿佛只是碰巧遇到了。
但是顾停雨再清楚不过，漫长的成长岁月里，他早已习惯了完美的伪装自己。
午夜梦回时，难过悲痛无人诉说，全部一个人消化掉了。久而久之，心和那双眼睛一样越来越冷漠，很难再温暖起来。
“阿沉……”她开口讲话，声音无法自控地变了调。
但是嘴角却诡异地勾起上扬的弧度，她狠不下心拒绝他，却不得不拒绝他。
陆沉情绪没有任何波澜，无声地盯着她，双眸下有淡淡的青色，他哑声道：“你吓坏我了。”
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轻，刚好可以听见。
可顾停雨的心全乱了，她挣脱了沈承郁抱住了他。
“或许只有被吓一吓，我才能明白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。”陆沉低低地说，他很平静，似乎累坏了，已经筋疲力尽。
顾停雨：“……”
“跟我走吧。”他说。
顾停雨抿唇不语，指尖发颤，似乎痛苦积压到了极限。
“落落，我不能忍受失去你。”
伫立在一旁的沈承郁脸色岂止是难看可以形容的，想杀人的心都有了。
他攥住顾停雨的手腕，将她拉了回来，仿佛自己的收藏品被人觊觎，眼神冷戾，“陆大少，你觉得跟她在一起合适吗？”
这么问的时候，眸子里充满了一种无名的敌意与嫉妒。
陆沉却没看他，只是看着顾停雨。
天际正缓慢地垂下黑色的帷幕，经历过漫长的持久战，顾停雨眨动了下睫毛，“我要跟阿沉单独待一会儿。”
她艰难地开口。
一句话，令陆沉僵硬了身体，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，仿佛被判了死刑。
沈承郁嘴角浮起一抹胜利的笑，手上慢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手腕。
他转身离开那刻，警告性地撂下一句:“你这几天身体不好，不要在外面待太久。”
……
顾停雨拉着陆沉坐进了车后座，陆麟始终站在车外不远处，给他们留足了空间。
她轻轻地掀了掀陆沉的帽边儿，头发都剃光了，手上一抖，又轻轻地拉回去，帮他戴好。
陆沉神色不动，看着挡风玻璃外。
“我那天见到了沈嘉俊，他可能比我预想中的还要优秀。但是除了梦中那些碎片般的画面，我对他完全没有一丝见过的印象，连熟悉感都没有……”她说着，转头看着陆沉，他靠着后座，脸色充盈着病态的白。
顾停雨抿了唇，抬手握住他冰冷的手，上面还有明显的刮伤。
陆沉不说话，反握住了她的手，明明生病的人，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，竟然攥的她手疼。
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，顾停雨神色恍惚，“其实有些事情，我模模糊糊能记起一些，沈家对不起你，我有多爱你，就有多怕见到你。”
其实她完全是抓住了那几个片段，进行了推断，不难猜出来。
陆沉浑身一震，不敢置信地看着她。
他启唇，声音嘶哑：“落落……”
“陆麟告诉我，你做过心理治疗，想起了一些东西，那些过往令你痛不欲生。”顾停雨说着，眼泪也扑簌簌的掉落，砸在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上，“是沈夫人做的，那个人是我的生身母亲，即使你不恨我，我看到你也会有深深的负罪感，我不能去想，对她的愤怒已经达到极点，恨不得拖着她在你面前自杀谢罪。”
那个生下她的女人，曾经残忍的伤害过她最爱的男人。
这么多年，虽然早已经脱离了那个家，却一直被心里的阴影所折磨着。
对于她来说，幼时生活的家简直就是魔窟地狱。
陆沉的手心开始往外冒汗，手上又用了些力气，攥得更紧，他从心底深处涌上一股强大的无力感，仿佛抓不住眼前人了。
这么多年来，他总是一条道走到黑，即使撞了南墙，把墙拆了也要继续往前走，走到绝路怕什么，只要有心照样可以踏出一条全新的路。
但是顾停雨却给了他致命的一击，他的存在令她痛苦，还有比这更令人绝望的事情吗？
“落落，怎么做你才能安心？”陆沉努力扯着嘴角，清隽的容颜上浮现出淡淡的暖意。
顾停雨压抑着难过，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。
陆沉低头看着她的眉眼，继续笑：“你知道吗，我最怕你生气。小时候只要你一生气，可以一个月不跟我讲话……”喉咙发紧，说不下去了。
“太恶心了。”顾停雨说，“活着太恶心了，你忘了我吧。”
她搞不懂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。
陆沉沉默半晌，方才说道：“好，我答应你。”
他的声音低的不能再低，没有起伏，不带感情。
下一秒，在顾停雨准备下车的时候，忽然用力抱住了她，完全不顾及身上的伤口。
半晌，陆沉才不甘道：“落落，我们一起从地狱里爬上来，为什么不能在太阳底下共存？我舍不得伤你啊……”
他只能放了她。
她要走，他不留。
她回来，他张开怀抱欢迎。
……
浓重的暮色下，顾停雨看着渐行渐远的汽车，呆滞良久。
有些人只是来过，就已经温暖了她的生命历程。
待她再次站到沈家大厅的时候，沈承郁起身迎上来，“落……”
啪——
没说完的话，生生被一巴掌扇了回去。
顾停雨看着他冷笑，手心从最初的麻意过去，开始慢慢发烫。
沈承郁眸色阴沉，竟没有愤怒，也没有还手。
顾停雨冷声说：“这一巴掌是为你哥哥打的。”
沈承郁浑身僵硬，心神俱颤。
她知道了。
什么时候知道的？
顾停雨盯着他煞白的脸，往后退了两步，转身上楼。
“请把护照手机都给我，顺便告诉沈嘉俊，别让我恨他。”她语气决然地撂下一句话。
沈承郁追上去，攥住了她的手腕，惊慌道：“你准备去哪里？”
“远离你，远离沈家。”顾停雨眼神漠然，“你可以继续软禁我，也可以让人跟着我，但是请你告诉沈嘉俊，他不会得到女儿，只会得到我的尸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