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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地方官也不容易……”
想着高斌这大半年的辛苦,九阿哥唏嘘一声:“民生经济学风教化,什么都跟父母官考绩挂钩……”
“若是大计,也会考量雨雪状况的……”舒舒道。
九阿哥道:“撑死了不是‘下下’罢了,不管什么原因,没有成绩就是没有成绩,一个‘中中’都是占便宜!”
事已至此,他们听过就算。
后续能补救的地方,高斌会想法子补救,也不用九阿哥指手画脚。
高斌打发人回来,也是跟九阿哥报备,今秋的烧锅计划怕是不成了。
眼下已经是三伏末,在热河的十二阿哥写信回来,他就要返程了。
九阿哥忙给他写了一封信,让他小心山路塌方事宜。
前阵子就有口外回来的官员,赶上了山石塌陷,损了人命。
七月里并无其他事情,只七阿哥过生日,没有办宴,各府送了寿礼了事。
永定河的消息,也有了准信。
雄县内二十多里的堤坝,尽数垮塌,不仅雄县的农田被浸泡,洪灾还波及旁边四个县城,受灾人口数十万。
如今洪水过去一旬,水还没有放干净,受灾的庄稼全都绝收了。
弹劾直隶巡抚李光地的折子,听说都有三尺高了。
市井之中,如今的热门人物就是李光地,将大半辈子的老账都翻出来了。
说他青年卖友,中年夺情,暮年外妇之子来归。
里里外外,将李光地的人品贬到泥里。
九阿哥跟十阿哥无聊,在鼓楼大街的茶馆坐了半天,听了个全程。
九阿哥感触颇深,跟十阿哥道:“这是亵裤都要扒出来了,早先爷烦这些碎嘴子,现在瞧着也不是一无是处,御史就应该出来多听听,往后这些人想要欺上瞒下怕是难了。”
“九哥怎么晓得这说的都是真的?”十阿哥问道。
九阿哥诧异道:“这还能编瞎话?康熙十九年,陈梦雷案,虽过去二十多年了,可是当时的人还都在世;还有夺情之事,也是真真的,正好李光地负责那一年的顺天府乡试;外妇之子这个应该也不是作假,早有人提过李光地除了三个亲生子,还有一个养子,应该就是那外妇之子了!”
十阿哥道:“九哥也听过宫里的流言,怎么还会相信外头这些?真真假假的,才能糊弄人。”
九阿哥想想,确实是这个道理,道:“是了,真要闲着磨牙,说了三五日也烦了,哪里还能一直说,还是有人在背后编排,直隶巡抚可是加尚书衔儿,估计盯着这个位置的也不少,如今张英告老,大学士出缺……”
说到这里,他就摇头道:“只是永定河溃坝之事,全推到李光地头上也赖不着,前头可都是于成龙一直负责这个,还有个罢官的前河道总督,直隶巡抚就是负责抽调民役罢了,活儿干了,责任就到了,工程好赖,都是河道跟工部验收……”
十阿哥道:“李光地是老臣,素来得汗阿玛看重,不会就这样倒了的。”
等到弹劾李光地的折子送到御前,都被驳回了。
京城里才换了新话题,不再逮着着李光地说了。
进了八月,暑热渐消。
十二阿哥也从热河回来。
原本白白嫩嫩的少年,现在看着面色黑红,脸上的稚嫩也褪去不少,身上看着都魁伟几分,不再那样单薄。
他带回宫来的皮子,就有八车。
九阿哥看着傻眼,道:“这是见天打猎了?兔子都给杀绝了吧?”
四车是兔子皮,三车是狐狼貉子皮等,还有一车是虎豹熊皮。
十二阿哥笑道:“今年兔子多,野兽也多,在那边闲着也闲着,就清缴了行宫附近的山头跟草甸……”
说到这里,他道:“虎骨、虎鞭跟熊胆、熊鞭都专门留下了,叫人送九哥府上了。”
除了那个,还有四车的皮子。
九阿哥看着他道:“怎么不会分好赖东西?那些东西比这些皮子金贵……”
十二阿哥道:“我又不会炮制,等到九哥今年泡好了虎骨酒,分给我几坛就行,我给嬷嬷备着。”
九阿哥看着他道:“送东西不是这样送的,小瞧哥哥不是?那什么鞭不鞭的,爷用得着么?回头我叫人料理好再给你送回来,听爷的,虎鞭你孝敬汗阿玛,熊鞭孝敬老师……”
十二阿哥听得神色一僵,忙摇头道:“不用,不用……”
九阿哥蹙眉道:“怎么就不用了?礼多人不怪,就算是亲父子,也得晓得有来有往的……”
说到这里,他想到了万琉哈家那边,道:“他们孝敬你的东西,都在外人眼中看着,你也不能表现的太冷情了,好像人情味儿淡似的,回头将那皮子分出两车,叫人给你外家送去,也是一份回礼;还有富察宅,除了老师的熊鞭,你再挑些好皮子给夫人与弟妹,也是你的一份周全……”
十二阿哥迟疑了一下,道:“那……其他哥哥处呢?”
九阿哥想了一下,摇头道:“不用了,他们随扈行围回来也没有分东西给咱们,倒是讷尔苏那里,挨着住着,孤儿可怜,你又是长辈,送一份过去就行了。”
十二阿哥点头,听了进去。
等到九阿哥回家,才晓得十二阿哥送的除了虎骨,还有四车皮子。
他忍不住跟舒舒显摆道:“瞧瞧,这弟弟教好了,不比儿子差……”
舒舒点头道:“十二阿哥心眼实。”
九阿哥对十二阿哥虽有照拂,可也是顺手而为,跟十阿哥这样的交情不能比,可在十二阿哥这边,显然将九阿哥当成了最亲近的哥哥。
九阿哥笑得合不拢嘴,道:“心意不错,不过他是小的,咱们也不好占他便宜,虎鞭什么的就不要了,皮子既给了,就收下吧,回头再看他少什么。”
舒舒道:“眼见着到了送中秋节礼的时候,家里收着不少好料子,白压着也可惜,挑出些颜色鲜嫩的给十二阿哥,送到富察家也体面。”
九阿哥既是内务府总管,江南三大织造与各大海关的“三节两寿”就有不少孝敬过来,大家都晓得规矩,不会僭越,可是送来的也只比贡品次一等,都是外头见不着的好东西。
九阿哥想着十二阿哥身上半旧不新的衣裳,道:“再挑几匹十二能用的,他下月要大婚了,也得好好拾掇拾掇。”
舒舒就记在心里,叫人添了两匹宝蓝色江绸料子、一匹金黄色缂丝料子、一匹石青色缂丝料子。
乾西五所这里的东西,就随着九皇子府往宁寿宫、翊坤宫送的中秋节礼一起入宫。
除了衣服料子,还有应景的各色月饼与干果、肉脯。
十二阿哥从内务府衙门回去,才看到了礼单。
太多了。
总共是十二匹料子,其中好几匹都是外头有市无价的。
十二阿哥看了半天。
次日的时候,他就跟九阿哥道:“九哥,这样不好,礼尚往来,也没有这样的……”
他也不能一直占便宜。
之前九哥从他这里置换的产业,明显是九哥亏了的,他也不是糊涂的,心里有数。
好容易送些东西过去,可是马上又着补回来这么多。
十二阿哥不大乐意。
九阿哥瞥了他一眼,道:“瞎琢磨什么呢?就是想着你下月大婚,除了吉服、朝服之外,常服也要开始预备了,到时候还要回门宴,别太寒酸了,你九嫂才挑了些料子给你,颜色儿深的,就是专门给你的,你叫针线上人做衣裳;颜色鲜嫩的,是让你送弟妹的,当中秋节礼送,还是等弟妹进门后再叫针线房裁衣服,你自己看着办……”
十二阿哥看着身上,道:“每年宫里分下来的份例有五十来匹料子呢,够用了。”
九阿哥摆摆手道:“够用什么啊?除了各色布与纱,剩下能做春秋冬三节衣裳的料子,就十几匹,不要墨迹了,我们家人口少,这些料子也用不完……”
兄弟两个说着话,就有人到了门外,扬声道:“九爷,奴才金依尧求见……”
九阿哥住了话音,道:“进来!”
金依尧额头汗津津的,面带焦色,给九阿哥与十二阿哥打了千儿,就道:“九爷,织场进水了。”
九阿哥听了皱眉,不痛快道:“前头不是给你们去信了,加高门槛,防着进水,怎么还进水了?这是有人不听吩咐?”
金依尧忙道:“不是因这个缘故,收了九爷的信,织场外头加了一尺高的防护,防着运河的水漫上来,每天也有人巡看,是密云那边泄洪,潮白河的水漫上来了,从另外一侧淹到织场这里。”
通州织场沿着运河码头修建,距离潮白河也不算远。
九阿哥觉得后槽牙疼。
谁会想到今夏的洪灾,还能波及到内务府呢?
“清点损失了么?”
九阿哥问道。
金依尧道:“清点了,因九爷之前吩咐过防洪,染料跟呢料入库时都放在高处,损失不大,可是羊毛仓进水了,眼下晴天又少,晾晒不及,怕是要捂坏了……还有前阵子让加工的挂毯,也只能暂停,煤跟炭库也都泡了……”
九阿哥点头,道:“嗯,爷晓得了。”
这一批挂毯,本是打算在年前交工的。
现下耽搁了,工期能不能够用就不好说了……